欧盟:劳动密集行业低税制能走多远

rose · 发表于 2005-12-9 21:36:00

今年12月31日，历时6年的欧盟劳动密集型服务行业增值税低税率试点即将到期。试点是否取得了成功，这项结构性税收优惠政策是否促进了就业，以后是否继续实行？这一个个问号让欧盟内部各方争论不休，而今年11月刚刚在布鲁塞尔召开的欧盟经济暨财政部长理事会就此问题讨论的失败，更使得这项政策的前景变得扑朔迷离。
　　"欧洲维也纳战略":低税率试点的起源
　　欧盟在劳动密集型行业试行增值税低税率的动议产生于1998年末。当时欧盟理事会认为，欧盟面临四大挑战，即就业与经济发展、提高社会保障与生活质量、改革欧盟决策机构和促进欧盟及世界的稳定与繁荣，其中首要的就是促进就业和经济发展，欧盟必须立即采取有效行动解决这一问题。此动议后来被称为"欧洲维也纳战略"。为尽快解决这一当务之急，当时的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奥地利财长鲁道夫·埃德林格请欧委会"考虑允许那些有意向的成员国在不影响跨国竞争的劳动密集型服务行业试点实行增值税低档税率"，试点目的就是促进就业和减少地下经济。
　　1999年10月22日，欧盟理事会通过了1999/85/EC号欧盟理事会指南，首次修订了欧共体77/388/EEC号指南，即统一增值税税基的"六号增值税指南"，修订了其中有碍成员国就劳动密集型服务业试行增值税低税率的相关内容。指南规定每个成员国最多只能选择一个或两个劳动密集型行业进行试点，试点时间为3年，即2000年1月1日起到2002年12月31日止，最低税率不能低于"六号指南"所规定的5%的下限。
　　此后由于试点国家和企业界的争取，欧盟两度延长了低税率试点时间。第一次是在2002年12月3日，欧盟理事会决定，将试点期限由3年修改为4年，即把试行低档税率的截止期从原定的2002年12月31日延长到2003年12月31日。2004年2月，欧盟理事会又一次对"六号指南"进行修订，将低税率试点期延长为6年，即延期到2005年12月31日。
　　9个成员国申请试点
　　增值税低税率试点的政策目标有两个，一是促进就业，二是打击地下经济。目标实现的传导机制是:低增值税率的实施可以降低最终消费价格，从而促进消费需求，需求增加将导致服务供给增加，供给增加导致企业多雇工人，最终提高整个行业的就业率。可以看出，由于减税与就业是间接关系，所以低税率能否实现预期目标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即减税必须使该行业最终价格降低；行业的消费需求必须对价格高度敏感；服务总量增加必须通过新增雇员来实现，而不是通过提高现有雇员的工作量来实现。
　　为了有效实现预期目标，欧盟理事会规定，选择低税率的试点行业必须满足四个要求:必须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必须是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服务；不太可能扭曲市场竞争；该行业的价格弹性必须很高，即如果价格下降，消费需求会增加。按规定，试点范围被严格限制在5类行业中:一是小规模修理修配服务业，包括自行车、鞋、皮件、服装和家用亚麻布艺的修理；二是私人住宅翻修装潢；三是门窗玻璃清洗；四是家政服务；五是美容美发服务。试点国家必须先提交报告，向欧委会说明试点行业范围和减税的成本收益分析及其对本国财政预算的影响，并说明是否能有效实现预期目标。
　　9个成员国和地区申请参加了试点。比利时选择了小规模修理服务业和私人住宅翻修与修理业，希腊选择了服装和家用亚麻布艺的修补与改制业和家政服务行业，西班牙选择了修理私人住宅的泥瓦行业和美容美发业，法国选择了两年以上的私人住宅翻修与修理业、家政服务业以及玻璃清洗和私人住房清理业，意大利选择私人住宅修理业和家政服务业，英国选择了私人住宅翻修与修理，但仅限于英国马恩岛。另外，卢森堡、荷兰和葡萄牙也选择了相应的行业。
　　促进就业见效中小企业欢笑
　　6年试点即将到期，欧盟最关心的问题是试点是否取得成功，即是否实现了当初的两个目标。这将影响其下一步决策。
　　对试点效果的积极评价首先来自于欧盟中小企业界。据欧盟中小企业协会统计，低增值税税率试点对欧盟就业格局产生了非常积极的影响。研究表明，低税率试点行业新增就业岗位达到20万个，如果试点就此终止，参与试点的国家将会有20万人下岗。另据英国中小企业行业组织"中小企业论坛"今年6月发布的数据，荷兰参加低税率试点的行业就业率全面提高，提高幅度为15%～20%。
　　欧盟中小企业（是指雇工人数不超过250人的企业）是欧盟市场的重要经济主体，从某种意义上讲，解决就业问题实际上就是促进中小企业发展问题。目前欧盟有中小企业2500万之多，占欧盟企业总数的99%，提供了7500万个就业岗位。另据法国中小企业联盟最新统计数据，法国现在登记在册的中小企业为167.5万家，占私营部门就业率的88%，出口企业的50%，总投资的62%。在某些劳动密集型行业中，如纺织、建筑、家具等，中小企业特别集中。低税率试点使得参与国家相关行业的中小企业受益匪浅，试点促进了欧盟就业增长和经济稳定发展。
　　欧盟中小企业协会希望低档税率不只是试点，而应该在欧盟全面推广。协会主席汉斯穆勒表示:"让其他成员国加入到计划中来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英国中小企业协会研究部主席安蒂莫拉表示:"英国马恩岛参与减税试点的成功经验表明，低税率的实施可以将中小企业从地下经济的边缘拉回来，促进就业水平的提高。"而英国美容师联合会主席雷塞莫则说:"美容美发界相信低税率计划有利于激活经济活力，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降低顾客的消费成本。"他还表示，美容师联合会要"不遗余力"说服政府让全英的美容美发业都参与到低税率计划中来。
　　欧盟委员会对试点的评价采取了谨慎中性的立场，但是对两个行业的试点效果给予了肯定。一是家庭住宅翻修装潢业，一是美容美发业。住宅翻修行业增值税低税率效果明显，使消费者真正得到了实惠，行业平均消费支出规模明显增加。而美容美发业低税率优惠的好处也部分直接传给了消费者。不过由于按惯例美容美发业的服务价格都以高于通胀率的速度上涨，所以欧委会担心减税降价效应可能只是暂时的，不久价格会随通胀反弹。其他行业如自行车行业效果则不明显，原因是从业人员大都不愿申请低税率，说手续太麻烦。
　　法德相争生乱欧盟决策为难
　　2005年底将至，眼看低税率试点就要到期，然而各方在下一步减税安排上出现了分歧。11月刚刚在布鲁塞尔召开的经济暨财政部长理事会上，欧盟各国财长争论激烈，最后还是未能达成协议。除了是否延期外，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哪些行业应该享受低税率优惠。
　　以法国为首的多数低税率试点国家认为，有必要对劳动密集型行业继续实行低税率，并拓展低税率的适用行业。法国特别希望对餐饮业实行增值税优惠政策，英国和爱尔兰希望童装童鞋业也可以享受低税率，而郁金香之乡荷兰则希望低税率向剪花行业拓展。
　　而以德国为首的那些原本增值税税率较低的国家则明确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这将会破坏现行税收体制，冲击国家财政能力。德国、瑞典、奥地利、丹麦和斯洛文尼亚也反对继续给予住宅翻修行业优惠税率。
　　依据欧盟规定，凡涉及税收协调问题的协议必须得到欧盟所有成员的一致同意才可实行。由于德国的反对，劳动密集行业适用低税率政策的变数陡升。谈判僵局令参加试点的行业企业主们寝食难安，担心下一年政策有变，不知道如何决策。
　　欧盟中小企业界强烈要求将试点延期至2015年，这样可以给企业一个稳定的政策预期。欧盟建筑业者联合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如果就此结束优惠，肯定会冲击就业，而这是欧盟最不愿看到的事。"联合会警示说，如果恢复实行标准税率，家庭住宅翻修行业的价格将会上涨15%，大批的从业人员将转入地下经营。这样做的"惟一赢家是地下经济"。届时，仅家庭住宅翻修一个行业就会有25万人失业。
　　英财政大臣布朗对前景表示乐观
　　为了加速谈判进程，英国财政大臣布朗提出了一个各国拟实行低税率的行业列表，餐饮业也在其中，德国当然不悦。德国财政大臣艾歇尔认为:"进一步扩大低税率的适用范围等于是对欧盟税收协调工作的嘲弄，我们反对的立场没有变。"其实，德国反对是有其难言之隐的。以默克尔为首的德国大联合政府最近一上台，就把到2007年填补每年约350亿欧元的财政缺口列为第一目标。为了符合欧盟《稳定与增长公约》的要求，即财政赤字不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新政府计划一方面大幅度缩减财政开支，另一方面提高增值税，把增值税税率从目前的16％提高到19％，以增加国库收入。所以德国必然反对欧盟提出任何减税计划，也不愿意看到周边出现减税风潮而加大国内的压力。
　　11月8日，面对久拖未决的争议，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和税收事务委员拉兹洛·科瓦克斯表明了欧委会的态度。
　　一、只要低税率优惠只限于地区性服务行业，就不会损害欧盟内部正常的市场机制，也不会扭曲市场公平竞争。因此，欧委会支持英国财政大臣布朗提出的各国服务行业列表。
　　二、欧盟内部差异很大，灵活性不可缺少。布朗建议中所列低税率行业除了极个别属于全欧范围业务外，其他基本上都属于地方性行业。
　　三、很多成员国在劳动密集型行业实行低税率的现象已经很普遍，拓宽范围只是一种形式。科瓦克斯指出:"以餐饮业为例，有半数以上的成员国都以‘部分违规’的方式给自己的餐饮业实施低税率，大家心照不宣，也没哪个国家指责这种做法。既然已成事实，为何不让大家都坦然地享有在餐饮业实行增值税低税率的机会和权利呢？"
　　四、对一些国家担心实行低税率会影响财政收入表示理解。对此，欧委会指出，实行低税率可能出现这种问题的只有少数几个行业:一是餐饮，一是住宅翻修。不过只要欧盟理事会稍加规定就可以避免影响国家财政收入情况的出现，例如可以规定只有对多少年以上的建筑进行翻修装潢才能适用低税率。
　　五、支持维持现有试点行业，不赞成拓宽试点范围。增值税优惠税率只应该用于劳动密集型地方性服务行业，为了不影响市场竞争，不赞成拓宽税收优惠范围，那样做风险太大。
　　最后，欧委会不赞成简单延期的做法，敦促成员国尽快对此作出决断。因为简单的延期只不过是将问题留给将来，而将来的问题也许会更多更复杂。科瓦克斯表示:"我们已经意识到，至少在住宅翻修行业，经济指标对增值税低税率非常敏感，推行增值税低税率的确促进了行业就业。如果终止实行优惠，价格会立即提高，税收负担会立刻转嫁给消费者，尤其是会助长黑色经济蔓延，这是企业界、成员国和欧洲议会都不愿看到的。"科瓦克斯直言:"从上次延期到现在欧盟理事会已经又考虑两年了，所以无论是出于经济理由还是政治的考虑大家都不应再回避问题，应该是作决断的时候了！"
　　今年12月内，本年度最后一次欧盟经济暨财政部长理事会会议上，各方针对劳动密集型服务行业低税率优惠的争执还将继续。不过欧盟有弥合分歧的经验，欧盟轮值国英国财政大臣兼欧盟财政部长理事会大会主席布朗对各方能尽快达成妥协表示乐观。不管是继续延期，还是明确规定今后就对劳动密集型服务行业实行增值税低税率，对于相应的行业来说，都会是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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